小时候,没什么零食吃,聪明的乡亲们发明了一种吃食——“穿疙”:用面粉和成一个面团,加点糖精,在竹簸箕里擀成薄薄的一张面饼,再用菜刀切成一个个巴掌大的小方块,在每个小方块中心竖着划一道口子,抓起小方块的一头,从口子里穿过去,放到油锅里炸熟,用不锈钢笊篱捞起来,黄灿灿、香喷喷、脆酥酥,叫人直流口水!
可是,这样的吃食,我家却很少能吃到。因为我家没油。孩子多,劳动力少,收的粮食除了交公粮、留口粮、种子外,还要挤一点出来卖钱还债。辛辛苦苦种一季油菜和一季花生,炒菜的油都要计划着用,炸“穿疙”简直成了一种奢侈和浪费了。年幼的我一边馋得吞口水,一边为自己不懂事的想法感到羞愧。可是,奶奶总能想到办法给我们解馋。她自创了一种零食——炒糖黄豆:把锅烧热,撤掉柴火,丢几把干黄豆在锅里,拿锅铲不停翻炒,等黄豆蹦跳着夺路而逃时,就把它们盛在碗里,撒点白砂糖拌一拌。刚出锅的黄豆很烫手,我从左手换到右手,再从右手换到左手,交替几次,就不那么烫了。我小心翼翼地放一颗黄豆在嘴里,那个香甜!糖黄豆可不是白吃的。奶奶说:“把猪赶出去放一放,它们多吃点食,长得快一点。”说完,奶奶把猪圈的门打开,两头大肥猪如获大赦,争抢着冲出来,直奔院外的草地。全村每家都养猪,可只有我家有“放猪”这项劳动——跟着猪散步,它们拱土、吃草、擦痒、排泄……那时,我已经上学,“放猪”无聊且费时间,我就会带上本书,再带个小板凳,随着猪的移动而挪动,有时看书入迷了,猪跑不见了,我就房前屋后地找。好在猪生性懒惰,又比较笨拙,一般不会跑太远,所以每次都能找回来。奶奶一辈子都是这样,别人家的花生地薅两次草,我们家却要薅三次,她说,就算没草,把土挖松点,不怕干旱,花生结得多些。再穷的日子,再差的光景,只要一个人心里有希望,就能淡定从容,就算喝稀饭,吃咸菜,也不会觉得潦倒失意。也许是年少时有过挨饿的经历,这么多年来,对待食物,我一直特别珍惜。平常在家吃饭,儿子要是不把碗底的米粒吃干净,我就会一遍一遍背诵《悯农》: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,直到他碗里的饭菜吃光为止。在一些聚餐的场合,我见过有不少人吃进的食物种类和数量远远超过他身体的需要。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忍受过饥饿,所以才更加热爱吃喝。就像我,以前家里吃不起肉,初中时吃了三年罐头咸菜,所以肉食对我有种天然的无法抗拒的诱惑力,以致我现在吃饭无肉不欢。只要菜里有肉,我就觉得很知足很幸福了。因为小时候零食匮乏,我养成了不爱吃零食的习惯。上大学时,晚上肚子饿了,我都是喝水充饥。现在各种各样的零食让人眼花缭乱,只要花钱,就能买到。没有人再炒糖黄豆了。可是,在我心里,糖黄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零食。辛苦而得食,是生活给我最朴素最直接的教诲。这样的教诲浸润着黄连般的苦,却无声无息,充满智慧。近期文章精选
小幸福,大幸福
尽日不归处,一庭栀子香
努力是一个人最好的背景
真正的努力,从来都不动声色
爸爸,为什么我们这么辛苦却还是很穷
李三清简介:
80后,湖北红安人,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七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。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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